南方深深深幾許

「山羊」正使勁擠身穿越「括約肌」。
白色的頭擦磨著岩石，脖子歪轉扭曲，手掌拼命挖掘，口中發出呻吟。想穿過這個籃球大小的洞口，他必須像練瑜伽那樣扭曲身體，如跳水般伸直雙臂，忍痛反向扭轉臀部與胸部，再緊縮雙腿壓在身體下。「括約肌」就位在如腸子般糾結的地道末端，而「
山羊」馬里昂•史密斯則是我們的六人探險隊中最後扭身鑽過洞口的成員──他以老練的靈活身手加上不停的髒話完成了任務。
 「就是這樣，」克莉絲登•波波轉向我，同時小心不讓頭燈使我感到刺眼，「史密斯愈喜歡一個洞穴，就愈愛罵髒話！」38歲的波波本身也是探穴好手。
 「山羊」穿過了洞口，說：「凡事有下就有上。」這是史密斯苦中作樂的幽默；意思是我們身處美國田納西州的丘陵底下數百公尺，想回家就得回頭再穿過「括約肌」。
史密斯現年62歲，職業是歷史學家。他肢體十分柔軟靈活，皮膚白到讓人以為他一輩子都生活在地底──其實也差不多如此。他的洞穴探勘生涯始於1966年，此後幾乎每週都熱烈投入這項活動。至今他探索過的原始地道超過80公里，而且大多是靠手和膝蓋爬過的。他是美國探勘過最多洞穴的人。
我們經歷一番搏鬥後停下來休息，並為了延長電池壽命關掉頭燈。一片似乎觸手可及的黑暗瞬間包圍我們，這裡的黑極為深厚，手指放在眼前再久也看不到。這是古老且未受干擾的黑，自創世以來就已存在。
我們現在位於「美洲豹洞穴」一條新發現的支線裡，這裡的地道在厚石灰岩層中轉折迴繞，有如迷宮，上方則是田納西州中北部的農田和樹木茂密的山脊。田納西的地質就像瑞士乳酪一樣充滿了孔洞，該州與阿拉巴馬州及喬治亞州合起來成為探穴人口中的TAG區（三州英文的開頭字母縮寫）。這三州位於數億年前沉積的一條石灰岩層帶的南端，當時這個區域仍被一片古老的海洋所覆蓋。水只要帶一點酸性就容易腐蝕石灰岩，因此有石灰岩的地方就必定有洞穴。經過千百萬年的緩慢溶蝕，這裡的基岩布滿地道和地室，創造出一個探索機會幾乎無窮盡的地底世界。TAG區已知的洞穴超過1萬4000個，田納西9200個，阿拉巴馬4800個，喬治亞600個。此外，TAG更進一步孕育了一批全心投入、渴望探遍全部洞穴的探穴人。
人類遠自史前時代就已開始探索美洲豹洞穴，然而這個洞穴系統實在太過龐大，至今仍不斷發現未知的水道及百萬年歷史的地道。我們一行人休息完再度移動，最後終於冒出窄道，進入一個大岩洞。我們即使把頭燈開到最亮，也看不清周遭的岩壁。這個洞大小有如一座挑高很高的小型體育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