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深淵的祕密

我們潛入星門洞，拿著潛水燈環視那片空間。水面下15公尺處隱約有片淡淡的薄霧；它看來不像煙而較像纖維，彷如一張由微細、捲曲的銀色蜘蛛絲結成的網，靜止地徘徊在黑暗中。那是一層硫化氫，一種由細菌聚落和腐化中的有機物質製造出來的毒氣。潛水伕若是游進那層氣體，就可能會產生皮膚發癢、刺痛或頭暈的現象；有些人則會聞到臭雞蛋的味道，因為它會穿透皮膚、透過肺部代謝掉。在星門洞裡，這種氣體的密度算是比較低的，但我們下潛時，我還是感到一陣噁心。我看了看我的嚮導布萊恩•卡庫克——世界最頂尖的洞穴潛水伕之一，他似乎不動聲色。我的頭開始作痛；我對這種毒物顯然特別敏感。在史詩《貝武夫》裡，深處「模糊的蛇影」看守著葛蘭德爾和他母親的湖泊，保護他們的巢穴。星門洞裡這股超脫塵俗的霧氣似乎也有同樣的作用——它是一面有毒的簾幕，保護洞穴的更深處。
外海的水中洞穴（所謂的海洋藍洞）是大海的延伸，承受同樣洶湧的潮水，也住有和周遭水域一樣的物種。但內陸的藍洞則與地球上的其他環境都不一樣，這主要是基於它們的地質和水的化學性質。在這些水中洞穴裡——例如安德羅斯島上的星門洞——較少的潮汐流動使得水的化學性質產生了明顯分層。密度較大的鹹水上有薄薄的一層淡水（來自雨水），那層淡水就像個蓋子，能隔絕鹹水與大氣中的氧，並抑制細菌讓有機物質腐化。淡水層底下那一區的細菌靠從硫酸鹽（水中的鹽類之一）獲取養分維生，產生的副產品就是硫化氫。硫化氫在陸地上稱為沼氣或溝氣，劑量偏高會造成幻覺及致死。
內陸藍洞是活生生的實驗室，等同於科學界的圖坦卡門之墓。就潛水伕的角度而言，它們跟聖母峰或喬戈里峰（K2峰）旗鼓相當，需要極度專業的訓練、裝備與經驗。洞穴潛水伕工作時承受的時間壓力比高海拔登山者更龐大。出狀況時，若不能在氧氣耗盡前解決問題並返回洞口，他們就死定了。